煮粥

      （3）第1局 没有人永远等你（下）

      十番棋第1战在名古屋。进藤光和塔矢亮坐了一班新干线，但坐在窗边的进藤光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窗外风景上，而是一直看着手机不停发着短信。这让旁边的塔矢亮皱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  “进藤，和谁这么笑逐颜开的发短信呢？”塔矢亮终于憋不住了。

      “是千叶小姐的同学，跟你说过那个，想这次帮千叶解决人生最大的烦恼，她说她研究出了一个作战计划，到时候再告诉我，叫我一起帮忙。”进藤光把手机递给塔矢亮，不过塔矢亮却没看，“啊，塔矢，你了解子安彰吗？”

      塔矢亮想了想说道：“他啊，也出身棋坛世家，不过我家跟他交集不是很多。他的曾祖父还参与过日本棋院的筹建，从他祖父到他父亲，一直都是顶尖棋手。听说，他的祖父子安本因坊还有个愿望，想要家中三代都是九段。”

      进藤光恍然大悟，“原来如此，在这样的家庭，背负这样的期望，压力很大吧，可子安前辈现在还是八段啊。”

      塔矢亮幽幽一叹，“棋有输赢，如果你赢了，总有人是输的那个。”

      新干线到达名古屋后，主办方很快派车把两人接到比赛场地。而刚一下车，进藤光就看见坂本优子在不远处挥着手，她身边的千叶小美也点头朝他们致意。进藤光笑着挥手，还没等他和塔矢亮说话，一个挺着啤酒肚的西装中年就凑上前，伸出手热情说道：“塔矢名人，真是荣幸之至，在我的酒店能举办这样一场铭记在历史里的十番棋战。”

      塔矢亮展现出熟练的温和笑容，和这个中年人握手致意。而进藤光却被跑上前的坂本优子拉走了。塔矢亮皱了皱眉，却不得不继续应付眼前这个人滔滔不绝的对话。

      “这是你的台词，一定要说得逼真一点。”坂本优子掏出一张纸塞给进藤光，顺便把作战计划告诉了他。进藤光看着纸上内容，不由得汗颜起来。

      “优子！这样真的可以吗？”千叶小美有点不安。

      坂本优子拍拍千叶小美的肩膀说：“你想想，以前你是院生里的倒数，子安彰永远是第一，但他那么有耐心帮你，已经超过院生之间的情分吧。后来他在棋院看到成为记者的你，眼中明明是发亮的。可他为什么不表白？你暗恋了他八年，如果他不知道就算了，可上次你表白，他还是拒绝。这种男人，要么就狠狠激他一下，要么你就彻底死心！小美酱，人生还有几个八年？”

      “可是这样麻烦进藤……”

      “进藤君又年轻，又帅气，又比子安彰段位更高，绝对再适合不过了！要让他知道，没有人会永远等另一个人。”坂本优子转身面对进藤光，双手合十躬身赔笑着，拉长了声音祈求道：“拜托拜托，小美酱的幸福，就靠进藤了。”

      看着眼前两个女孩子的样子，进藤光还是心软下来，“好吧……就这一次……”

      坂本优子立时兴高采烈起来，她突然看见子安彰出现在了会场大门，“他来了！按计划你们先躲到隔壁房间，我去把他带到化妆室。加油！”

      进藤光垂头叹了一口气，见坂本优子已经朝子安彰走去。“麻烦进藤了……”千叶小美讪讪说道：“优子就是这样的性格。”进藤光挠挠头，哈哈笑道：“小事而已，无论结果怎样，如果千叶从此能获得新的人生，也是很好的。”

      “子安八段您好！我是这次负责直播的编导坂本优子。现在离直播还有一段时间，为了让讲解人更上镜，您需要先化个妆，我带您去化妆室吧。”坂本优子走到子安彰面前，又恢复了职业干练的一面。

      “好的，有劳了。”子安彰戴着眼镜，气质文雅，看起来很有风度。怪不得小美酱会喜欢这样的人八年，坂本优子在心底腹诽着，脸上却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。

      塔矢亮终于结束了跟酒店社长的冗长寒暄，可当他回头寻觅，却再也找不见进藤光的身影了，甚至连千叶小美和那个叫什么来着，千叶的编导同学都不见了。一个摄像师模样的人从塔矢亮身边经过，塔矢亮拦住他问道：“不好意思，请问您看见进藤光和你们编导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“他们好像去化妆室那边了，对了，要不然塔矢名人也先去化妆室休息一下。”摄像师指着场地旁边的走廊，“往那边走，走廊第三个房间。”

      “好的，谢谢。”塔矢亮微笑说道。

      “不好意思，麻烦您在化妆室里稍等一下，我去把化妆师叫过来。”坂本优子退出化妆室带上门，看见走廊空无一人，便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房间，推门进去低声说道：“他已经在化妆室了，你们准备好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“让我再看看台词……”进藤光耸拉着头，来回看着手中的纸。

      “现在大家都在外面场地里忙，这边没有人，抓紧时间！再给你两分钟，加油，相信自己可以的。”坂本优子握拳说道。

      塔矢亮走进走廊，数到第三个房间，推门进来，却发现化妆室里只有子安彰一个人。塔矢亮一愣，跟子安彰礼貌打了招呼，“子安前辈，你看见其他人吗？”

      “啊，是坂本编导带我过来的，说是在这里等一会儿，塔矢名人也坐下来等吧，他们一会儿就过来。”子安彰站起来跟塔矢亮握手说道。

      塔矢亮微笑着答应，“好的。”他随即把门关上，在子安彰旁边挑了个座位。还没等两人找到话题聊起来，却听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，塔矢亮和子安彰都朝门的方向望去。

      “千叶小姐！请你接受我的心意！”是进藤光的声音，塔矢亮脸色一变。

      “进藤，你在说什么呢？”是千叶小美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“千叶小姐早就走进了我的心里，为什么你总是不肯答复我？”进藤光的声音里，充满了期盼和委屈。

      塔矢亮突然握紧了拳头，他看向脸色同样变得很奇怪的子安彰，忽然明白了。这就是那个作战计划么？可听到进藤对别人说这种话，真教人愤怒啊。

      “进藤……我……你让我再想想……”千叶小美的声音有些犹豫。

      “千叶小姐现在就答复我吧！遇到喜欢的人，就不应该放手！这样没有尽头的等待，我再也不要煎熬下去了！如果你不肯答应，也告诉我做的哪里不好？”进藤光倒是紧追不舍。

      “进藤……不是你不好，而是我自己……有一个人一直在我心里，也许，是时候放弃了……进藤，再给我一点时间……”千叶小美伤感地说着。

      突然，化妆室的门被猛地打开。千叶小美和进藤光同时望向门里，子安彰紧紧捏着门把手，正望向千叶小美。千叶小美忽然涨红了脸，微微鞠躬道：“对不起，打扰子安前辈了。”说着，她转身朝走廊外走去。子安彰犹豫了几秒，突然动身追了上去。

      等子安彰离开后，进藤光突然发现，塔矢亮正倚靠在化妆室的座位上，眼神却冷如寒冰般盯着自己。“塔……塔矢……”进藤光忽然结巴起来，脑内正飞速思考着该怎么解释。这时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却出现在走廊尽头，对进藤光喊道：“进藤本因坊，你看到坂本编导了吗？时间差不多了，一起沟通一下流程就进场吧！”

      进藤光叹了一口气，对着隔壁门喊道：“坂本小姐，有人找你！”

      隔壁房门被打开，坂本优子拿着流程表单，朝进藤光眨了下眼睛笑着说道：“多谢进藤君了。”

      众人来到化妆室，见塔矢亮也在里面。电视台工作人员问道：“需要等子安八段一起吗？”坂本优子哈哈一笑，“我之前已经跟他沟通过了，现在我们讨论就可以了。”“好的，那么开场之后……”

      进藤光完全没有注意电视台的人在说些什么，只感觉到塔矢亮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。这家伙身上有种令人倍感压力的气场，好像正在越燃越烈。

      直到棋局开始。

      塔矢亮的黑子好像注入了狂暴怒火，威压铺天盖地而来。亮一言不发，每一手却几乎没有思考速度。进藤光想认真应对，却被亮的气场彻底扰乱了节奏。白子根本无力招架，在中盘早早认输。

      “塔矢……”棋局刚结束，进藤光想开口安抚。却又被凑过来的酒店社长打断了话头，“两位的棋局真是精彩呀，这里已经安排了宴会，两位不如现在就过去吧。”社长热情的招呼着，塔矢亮瞬间又浮起笑容答应着。

      就这样，一直到晚上，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说话。直到宴会散去，大家都纷纷回房。进藤光早就迫不及待，敲响了塔矢亮的房门。门打开，塔矢亮换上了酒店浴衣，没有说话，只看着进藤光。

      “亮，那些都是台词！我原本也不知道，台词会是这些……”进藤光手插在兜里，左右四顾的讲着，走廊没有人，只有他忐忑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塔矢亮一把将进藤光拉进房门，把他按在墙上，顺手把门锁紧，“你面对我的时候，可从来没那么直白过。”亮的声音低沉磁性，伸手把进藤光的腰抚住。

      “塔矢亮，你也会吃醋啊……”进藤光撇撇嘴。塔矢亮的头发散落在肩膀，浴衣的胸襟敞开，露出锁骨和胸膛，让进藤光情不自禁吞咽了口水。

      “对我再说一遍，我就原谅你。”亮的嘴角微微一扬。

      “台词忘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“那就想起来。”塔矢亮的修长手指，解开进藤光衬衣的一颗颗纽扣，然后伸进衬衣内里缓缓滑动。

      进藤光叹了口气，开始说起来，“塔矢先生……请你接受我的心意……你早就走进了我的心里……为什么你总是不肯答复我……遇到喜欢的人就不应该放手……这样没有尽头的等待，我再也不要煎熬下去了……”还没说完，进藤光的嘴唇却猛然被塔矢亮封住，腰也被揽住一抱，被飞快放到了床上。

      塔矢亮的嘴角挂着止不住的笑意，“现在就答复你。”

      进藤光盯着塔矢亮的眼睛，突然明白了，“你是装的！”

      “又被看穿了。”塔矢亮笑着俯下身，吮吸着进藤光的微甜唇尖。

      放在进藤光兜里的手机叮铃响了一声，但此刻的两人都没有精力去注意。屏幕上显示出千叶小美的短信。

      ——今天子安跟我说了很多，他过去从来不想跟别人倾诉自己所承受的压力，只觉得自己背负就好。在他父亲眼里，在成为九段之前，他做什么都是错的。也许我们还会遇到很多困难，但至少，今后我们会一起面对。十分感谢进藤！如果进藤遇到自己喜欢的人，也一定要把所有心底话说出来，这样就不会把对方错过了。加油哦，进藤！

tbc.第一局，第一个故事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