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三国/策瑜】新·江表传(7)

      第七章 庐江太守

      “怎么会发生这种事!”听完吴氏的叙述,吴景怒而拍案,叫来下属低语了几句,让他们迅速去孙家检查窃贼的尸首。

      当吴氏和孙策重新回到太守府时,吴景和刘勋刚刚吃完饭。当着外人的面,吴氏没有提到玉玺,只把方才的情形复述了一遍。

      一旁的刘勋捻了捻须,慨然而叹:“这窃贼不仅入室行窃,还妄图杀人灭口,着实可恶!”

      孙策看了一眼在旁附和的刘勋,心中已有了答案。他根本不指望舅舅的人能从窃贼尸身上查出什么线索。这伙人唯一的目标只有玉玺,找机会让自己家人全都不在,再叫人登堂入室的策划者,除了为袁术办事的刘勋,还能有谁?

      “世风日下,”刘勋长叹了口气,面色担忧地站起身,朝众人拱手一鞠,“在下还得回寿春回禀袁将军,这就先告辞了。吴太守,吴夫人,孙夫人,多保重。”

      “刘长史,”孙策飞快站了起来,炯炯目光盯着刘勋,可他又能说什么?指责?痛斥?根本就没有证据,玉玺也是无法宣诸于口的隐秘。主谋明明就在眼前,他却什么都做不了。孙策终究低下眼眸,拱手相送,“刘长史慢走。”

      刘勋满意一笑,“最近这世道乱,到处都是黄巾余孽,看来曲阿也跟寿春一样不太平啊,贤侄可要保重。”说到寿春两字,刘勋还特意拖长了语调。说罢,他抖了抖袖子,从孙策面前踱步而过。

      呵,这可真是一场彼此心知肚明,又不得不演的大戏。孙策冷冷看着刘勋越走越远的背影,手中握紧了双拳。

      吴景叹了口气,“孩子们还小,看到溅血的屋子难免害怕,你们这段时间就住在我府上。阿琬,你去账房取些钱粮,交给阿姊应急。”

      吴氏为难地看着自己弟弟,“你的俸禄本就不多……”

      舅母的眉头皱了皱,又瞬间变成一张温和笑脸,“阿姊别这么说,共患难才是一家人嘛。”

      一想到家里除了剩下些口粮,其它存了多年的金玉首饰都被窃贼一扫而空,吴氏叹了口气,不再推脱。

      入夜之后,孙策还在榻上翻来覆去没有入睡,却听门口传来轻轻叩门声,“阿策,是我。”孙策打开门,见母亲秉着烛台,走进了房间。

      “母亲,这么晚了,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吴氏叹了口气,转身把门关上,“阿策,你现在也大了,是时候跟你商量家里的事情了。”她把烛台搁在窗边几案上,坐下说道:“你舅舅本就有家室,他那点俸禄,养活他两个孩子还行。如今我们家六口人过来白吃白住,你舅母面上不说什么,心里定是不愿意的。你有孝在身,一时半刻也不能去应个官职拿到俸禄。咱们这样长久下去,不是办法。”

      “一定有办法的。”孙策跪在母亲膝前,低头安慰道。他从未见过母亲像现在这般无奈,他讨厌现在的自己,连为家人谋求一个安稳的生活,都做不到。

      “前些年,你父亲在长沙诸郡平乱时,救过庐江太守陆康他侄儿的性命。他们陆家在江东是大族,当初对你父亲感激涕零,你父亲却说义字当先,未让他们回报什么。阿策,不如你去拜访一趟陆太守。如今咱们家既然有难,想必陆家不会坐视不理,如果以后你孝期满了,能投靠他得个官职也是好的。”吴氏顿了顿,又叹了口气,“你舅舅这里,毕竟是为袁术做事。”

      “好,”孙策点点头,他的心底突然重重一动。

      庐江郡的治所,是舒城。

      舒城离曲阿近五百里,孙策借了舅舅家的马,疾驰了整整一天才赶到舒城县外。又见城外的熟悉景致,五月暮春,正是生机盎然的时候。可孙策没有心情欣赏,一路寻到了庐江太守府外。他在路上就想过,等拜访完陆太守,他就去见公瑾。

      “要拜访太守?从未见过你,你是何人?”太守府门房上下打量着两手空空又衣着普通的孙策,不禁嗤笑一声,“想攀附太守的人见多了,却没见过来得这般坦荡的。”

      一股火气噌的在孙策心底冒起,他强忍不快,仍拱手恭敬说道:“劳请向太守通秉一声,故破虏将军之子孙策拜见。”

      门房这才正色了些,他尴尬咳了一声,“那劳烦稍等,我去向太守通报一声。”说罢,又把门紧紧关上。也不知等了多久,太守府大门又一次打开,门房不紧不慢地说着:“策公子请进。”

      太守府的下人一路领着孙策穿过回廊,直到里院一间偏房,为他端上一盏清茶又很快退下。孙策左右看着,又不知等了多久,才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。一个蓄着长须,身着布衣的中年人推开屋门。孙策忙起身拱手道:“晚辈孙策拜见陆太守。”

      中年人拱手笑道:“策公子认错了,在下只是区区一名主簿,并非陆太守。”

      孙策一愣,“那陆太守在何处?”

      “唉,太守公务繁忙,此刻并不在府上。在下早就听闻破虏将军威名,只是……唉,策公子节哀,敢问公子突然到访,有何要事?”

      孙策突然窘迫起来。过去,都是他豪爽义气,呼朋唤友要用钱的时候,他都一并出了毫不在意。可如今,母亲的意思是让他开口朝陆太守要钱救急,他根本开不了口,“晚辈只是、只是想看望陆太守是否安康。”这话说出来,连孙策自己都不信,从来都没跟陆家打过交道,突然来看望什么。

      主簿尴尬地笑了笑,“那多谢策公子有心,陆太守很安康。”

      孙策心下一横,继续硬着头皮说了起来,“父亲过世后,我本应在家守孝。只是、只是……前段时间……家中突遭变故……如今、如今……家里不得不……”

      “哦,”没等孙策说完,主簿突然一副了然神情,“在下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  孙策都觉得有些脸皮发烫,听主簿这样一说,松了口气,“当年,父亲不顾别人劝阻,救下陆太守的侄儿,不知您是否知道这件事?”

      “应该是有这回事吧,我跟着太守这么多年,遇到说自己对陆家有恩的人,没有一千个,也有八百个了。”

      虽然主簿仍笑呵呵的,孙策却听出话外有话,当即盯着主簿问道:“您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  主簿呵呵一笑,“这样吧,我这就叫人过来,带策公子去账房领两吊钱,再去厨房拎四斤熏肉,也就不辜负策公子远道而来,看望一趟陆太守了。”

      孙策握紧了拳头,怒视问道:“你当我是来要饭的?”

      “难道不是?”主簿顿了顿,突然堆起满脸笑容,“年轻人,顺顺气。你这样的我见多了,陆家虽是大族,也禁不住三天两头的什么恩人呐,远房亲戚的上门来,咱们这样已经够有礼数了。”

      一阵巨大的羞耻感袭入孙策心头,他涨红了脸,拳头越捏越紧。

      “别人都感恩戴德地拿回去了,也就是策公子你,还满脸不情愿呐,难不成觉得太少了?也成,你要当了庐江太守,在账房上想支走多少就支走多少,可惜啊,你还不是嘛。”

      孙策猛地站起身来,拱手一礼飞快说道:“主簿多虑了,我什么都不需要,叨扰府上多时,策这就告辞了!”

      也不等主簿起身说话,孙策头也不回地跨步出了房间。他刚走到回廊里,一个八岁左右,长得粉嫩清秀的小男孩突然从另一头跑出来,与孙策撞了个满怀,他朝孙策吐了吐舌头,飞快拱手一礼,“抱歉抱歉,我先走了,可千万别跟人说见到我了。”说罢,他就跑进另一头回廊消失不见了。

      一名侍女气喘吁吁地从刚刚男孩出现的方向跑来,四处张望喊道:“议公子!你再不去背书,太守就要生气了!他可就在你书房里呢!”侍女看见了孙策,因他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,便也没有说话,只穿过他身边,匆匆继续寻找小男孩了。

      孙策回身向跟到身边的主簿问道:“您不是说,太守不在府上吗?”

      主簿尴尬一笑,“方才太守确实不在府上,定是这会儿才回来了。”似乎是不想让孙策再说什么,主簿抬起袖子,朝府院大门方向躬身一请。

      孙策什么都明白了,嗤笑一声,“请主簿转告陆太守,多谢他的美意,真是让晚辈受益匪浅。”说罢,他便抬腿向门口大步走去。

      夕阳西下,街头的行人步履匆匆。昏黄的阳光洒在钩檐白墙上,连檐上的青草都披上了一层金色。孙策牵着马,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庐江太守府。

      如果你什么都不是,别人也只会当你什么都不是。过去受到的尊敬,都是父亲的功名庇荫而来。当父亲的功名成了黄土一抔,什么恩情,什么敬仰,都是浮云一抹,随风散去。

      这,就是现实。

      孙策紧紧捏着缰绳,在街上缓缓穿行。他以前在舒城逛过,周遭的街景熟悉又陌生。他的脑海里不停浮现着母亲的无奈眼神,舅母的勉强语气,刘勋的假笑嚣张,庐江主簿的尖酸刻薄,心底翻江倒海般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  也不知道顺着街巷走到了哪里,一声呼唤在孙策背后响起。

      “伯符?”

      孙策循声回望,竟然见是公瑾站在背后不远处。

      当周瑜见到孙策的脸,眼神中突然迸出无与伦比的惊喜,疾步走来重重抱住他,连语调都几乎变调,“我还怕认错人了!伯符,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  脖颈的肌肤上又感到了公瑾手指的凉意,孙策的心又重重跳了起来,“我……”他突然不知道怎么说。

      周瑜眼神微眯,察觉到孙策的一丝异样。他把双手放在孙策肩上,直视着他,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  一股暖流袭进心底,盖过了所有酸苦滋味,孙策再也忍耐不住,把周瑜一把揽进怀里,把头埋在他的肩膀深深呼吸,“我没事,公瑾,今天你陪我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  孙策的力气很大,周瑜被抱得很紧,他却没有抗拒。犹豫了片刻,他伸手覆上孙策的后背,附耳轻轻说了一个字:“好。”
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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夹带私货上线10秒当时还叫陆议的陆逊。

写完这章,连自己都觉得策瑜之间的感情真是 真爱  T.T

顺便为不了解三国时代的读者,科普一发当时的行政区划概念:

当时x州相当于x省,xx郡相当于现代的xx地级市,xx郡下又有各个县,相当于现代xx市下辖的各县市。

所以,扬州州治(就是省会)在淮南郡的寿春。扬州的庐江郡郡治(市级政府)在舒县,丹阳郡郡治在曲阿县,并没有一个庐江城或者丹阳城。

但这里要说明一下,193年陆康把庐江郡治从舒城迁到了皖城,不过我写文的时候没注意这一点……很久之后才注意到,不过剧情已经写好了,就这样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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