煮粥

      （10）第5局 不可思议概率（上）  

      随着塔矢亮的十段头衔挑战赛进入第5局，刚刚结束碁圣战本战淘汰赛的进藤光，也以势不可挡的全胜战绩拿到了碁圣的挑战权。一个月后，将与他对决的就是目前的碁圣仓田厚。看着围到自己面前恭喜的人们，进藤光谦虚地表示：“只是拿到挑战权，想要战胜仓田前辈还很艰难。”

      “感觉进藤前辈说话的语气，越来越像塔矢前辈了。”坂本良若有所思地说着。

      进藤光不屑说道：“切，我怎么会像他？”

      作为院生，坂本良和石原真都没有错过这样的棋局观摩。听到坂本良的话，石原真掏出手机翻看着，突然高兴得大叫起来，“塔矢前辈果然赢了！3：2战胜了绪方棋圣，拿到了十段头衔！”

      “知道现在大家都怎么说吗？亮和光的时代已经降临了。”坂本良扶了扶眼镜，“石原天天把成为前辈那样的棋手挂在嘴边，可你的成绩，啧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闭嘴，如果明天我赢了你，你就一个月别说话，敢答应吗？”

      “这是你第五次向我发起这种挑战吧。”坂本良挑眉应道。

      “总有一天让你说不出来话！”石原真气呼呼的转头离开了。坂本良觉得他好像真的生气了，又忙追了上去。看着少年们的斗嘴，进藤光莞尔一笑。

      回到公寓，进藤光想好好给塔矢亮庆祝一番，但他知道今天亮肯定不会早回，毕竟还有赞助商的发布会和庆祝宴，可眼看着时钟走到了0点，门口还依然没有出现亮的身影。进藤光拿出手机，犹豫片刻，还是拨打出那个号码。

      ——对不起，您拨打的号码已经关机。

      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冰冷声音，进藤光的心情忽然焦躁起来。他胡乱地洗漱完毕，猛地躺回床上，却怎么也睡不着。0点21了……他怎么能应酬到这么晚？又过片刻，进藤光睁开困倦的双眼看了眼时间，0点42了……他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？再过片刻，进藤光最后看了眼时间，1点03了，他终于熬不住，握着手机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，门口突然传来细碎的声音，本已经入梦的进藤光忽然惊醒过来。也许以为进藤光睡着了，塔矢亮进屋后也没有开灯。一阵酒气飘入进藤光的鼻子，进藤光皱起眉。亮以前说酒伤脑，从来不喝酒的。

      “你喝酒了？”

      塔矢亮停下脚步，“你还没睡？”

      进藤光坐起来打开灯，“嗯，你关机了，我还以为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灯光下，塔矢亮的脸上却没有一丝酒意，“我没喝酒，大家都知道的。可我这个不喝酒的，最后还得照应一下，把他们好好送走。”他轻轻叹了口气，坐到进藤光身边，“应酬不就是这样，手机也没电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知道啦。”进藤光转过身，背对着塔矢亮开始睡觉。

      塔矢亮噗嗤一下突然笑出来，“忽然想起小时候，如果父亲回来得很晚，母亲就嗔怪着埋怨说老公怎么回家得这么晚。”他把沾了酒气的外衣脱掉，俯身凑到进藤光耳边，“光已经把我当成了……嗯？”

      “你给我滚。”进藤光闭眼说着。

      第二天在棋院里，大老远看到进藤光的和谷，朝他兴奋地挥着手，“恭喜你啊进藤！昨天的棋下得太棒了。”走到进藤光面前，和谷拍拍他的肩膀，“你和塔矢真是好搭配。”

      进藤光咳了一声，对于自己和亮的关系，只有和谷跟伊角两个人是清楚的。和谷嘿嘿一笑，又凑到进藤光面前低声说：“我前几天吃饭的时候，看到伊角拖着一个女孩子的手，可惜只看到背影，没看清那女生长什么样。”

      “伊角有女朋友了？！”

      “真是的，一个个都成双成对，怪不得跟朋友在一起得越来越少，你们这些人啊。”和谷叹着气，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伊角的声音，“你们在说什么人呢？”

      “说某些偷偷谈恋爱，不把有女友的事告诉朋友的人啊。”和谷回答道。进藤光哈哈一笑，揽过伊角的肩膀，“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看看嘛。”

      伊角一愣，忽然明白过来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：“其实打算跟你们说的……只是她有些含羞……咳，后天是她生日，本来就打算请你们来聚聚，来聚会就能看到她了。”

      和谷失笑道：“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他用手肘撞了撞进藤光，“连这家伙说起某个人时都没不好意思。”

      进藤光瞪了和谷一眼，伊角噗嗤一笑，“你们一来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  当和谷与进藤推开聚会房间的大门，他们瞬间就明白了伊角话里的含义。

      “进藤九段！又见到你了！还有和谷七段！见到你们很高兴！”爱田真由兴奋地朝门口的两人挥挥手。当然，伊角的女友不是爱田真由，而是坐在她身边的森川奈奈。和谷惊讶的嘴巴已经合不拢了，过去她们在棋院里围追塔矢亮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啊！

      进藤光同样不可置信，森川奈奈看到他们的表情，已经羞红了脸。进藤光突然想起来，最近棋坛新涌现的女流优秀棋手里，就有森川奈奈的名字。“怪不得，怪不得，怪不得……”进藤光一连说了几个怪不得，又哈哈笑着对伊角说：“你们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？太不可思议了！”

      伊角笑了笑，指着爱田真由身边的空位让他们坐下，“以前知道奈奈的时候，你们都知道，她还是院生嘛。奈奈的成绩很好的，前段时间在一个活动上碰到她，我也很惊讶，就这么聊得熟悉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奈奈酱生日快乐！”爱田真由举起杯朝森川奈奈祝贺道。进藤光忽然想起来，爱田真由是森川奈奈的中学密友。大家一起向森川祝贺着，她的样子有些腼腆，看来正是伊角喜欢的文静类型。不过她身边的爱田真由却很健谈，有她在，气氛很快热烈起来。

      “哎，奈奈酱很早就不喜欢亮了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还持之以恒。”爱田真由托着腮感叹着。和谷咳了一声，与伊角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，随即打趣道：“你还是也早点放弃的好，塔矢不会喜欢你的，你不如好好看看身边有什么好男人。”

      爱田真由翻了一个白眼，正待回嘴，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。接听着电话的爱田真由，一改嬉笑神情，眉头忽然皱起来，“海报怎么会被风刮烂？后天学园祭就要开始了啊！这样又得重新赶做海报了……算了，应该来得及，我明天一早就去……放心吧，你记得再跟学长嘱咐一遍，让他一定要来啊……嗯，再见。”放下电话，爱田真由叹了口气，“这是我最后一次学园祭了，可不能搞砸了。”

      森川奈奈问道：“你不是说，有个学长快要出国念书了，所以退出了围棋部，这次你们还特意邀请他回来看看，要给他留个惊喜和纪念吗？”

      “是啊！”爱田真由掏出手机，翻出照片递给森川奈奈，“你看我们做的海报，很漂亮吧！怎么能被风刮烂啊！”

      从她们的聊天里进藤光才知道，爱田真由在大学里也加入了围棋部，现在即将大四毕业的她，也将要对围棋部说一声告别了。

      “其实我们学校以前是没有围棋部的，听说学长筹备围棋部的时候，还挺困难的。”爱田真由叹了口气，进藤光忽然回忆起自己在围棋部的那段时光。森川奈奈翻看着手机照片，然后把手机还给了爱田真由，“你们学长真是了不起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坐在爱田真由身边的进藤光，忽然看见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。他朝爱田真由借过手机，怀着难以置信的心情问道：“这张照片是你们围棋部的合影？”

      “嗯！”爱田真由笑着指向照片上站在她旁边的男生，“学长虽然退出了，但还是会回来看看我们，所以就合影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筒井学长……”进藤光喃喃说道，“筒井学长已经不戴眼镜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“才不是，学长那天戴的是隐形眼镜。”爱田真由忽然一愣，“哎？进藤，你也认识筒井学长？！”

      进藤光微微一笑，把手机还给爱田真由，“岂止是认识，筒井学长的围棋部……真让人怀念啊。”

      这是塔矢亮第一次来学园祭，如今的他走在街上常常会被人认出，所以来之前他干脆戴上了口罩。看着眼花缭乱的学园祭街，他也几乎不敢相信，自己怎么会偷偷跑来这种地方。实在是进藤前天的兴奋表情，令他印象太过深刻。“后天刚好我们都没有比赛，出去放松一下吧。”那时他对刚回来的进藤说道，没想到却被干脆地拒绝了。

      “不行，我要去一个学园祭，见见学长。”

      “学长？”塔矢亮挑眉问道。

      进藤光竟然兴奋得滔滔不绝起来，“是啊！筒井学长！好久没有联系了，原来他考上了国外的数学博士，好厉害啊！以前学长的成绩都很好的。哎，要不是学长的围棋部，也没有现在的我！好想再见见他！”

      “你以前不是说，没有我就没有现在的你吗？”不知道为什么，听到光说着还有别人也跟自己一样对他那么重要，塔矢亮有些不太愉快。

      进藤光竟然嘻嘻一笑，“没有亮当然不行了，但没有学长也没有现在的我啊，这不冲突。”

      不爽啊，塔矢亮插着兜，在五颜六色的海报和招牌中找寻着围棋部几个字。就远远看一眼光和那个什么学长的样子吧，塔矢亮在心底这么想着。

      “筒井学长！”是光的声音，塔矢亮忙转身退到一个大吉祥物背后，看着爱田真由领着进藤光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帐篷。

      筒井学长放下手中的书，震惊地看向进藤光，“进藤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？”筒井学长今天也没有戴眼镜，所以书卷气不再那么浓重，他长高了许多，但在进藤光眼里看来，样子却没什么变化。

      进藤光哈哈一笑，挠挠头说道：“这个嘛，说起来太复杂了，人和人的交集真是神奇得不可思议。说不定什么时候，完全意想不到的人之间竟然互相认识。”

      “是啊，我常常跟学长争论亮和光之间谁更厉害，以前只觉得学长对进藤格外关注，没想到你们竟然早就认识。”爱田真由也感叹道。

      “进藤成为职业棋手之后，越来越有名气了，我只要默默关注就好了。”筒井公宏微微一笑，“围棋真是让我受益一生，虽然不像进藤这样成为优秀的棋手，但有时遇到了难解题，想想舍子求生的围棋，忽然便觉得豁然开朗，找到了另外的解题思路。”

      “最近的十番棋赛，筒井学长看过了吗？”进藤光问道。

      “当然了！你现在已经能跟塔矢下成那样了，我早就知道，你一定能追赶上他的！真想去现场看看你们的比赛啊。”筒井公宏把进藤光拉进帐篷里面，爱田真由也跟了进去。看着他们勾肩搭背的样子，塔矢亮眉头一皱，情不自禁地朝那边走过去。

      学园祭是大学里社团的盛事，当天也会朝社会外界开放。社团们纷纷为招新和贩卖周边而卖力吆喝着。帐篷临时搭建出的学园祭街人声鼎沸，围棋部的帐篷前，摆放着五花八门的小玩意，塔矢亮倒也觉得有趣。

      塔矢亮一眼看到了一本署名为GoGoHikaru的围棋入门知识册，他拿起来翻看。摊位前的女生看着这个戴着口罩的人，觉得有些奇怪，却还是解释道：“是筒井学长编的哦。”

      他忽然想起网络上的棋手等级分排行榜，严谨的计算规则，对进藤的熟悉程度，怪不得啊……编者就是这个考上数学博士的筒井学长么？塔矢亮挑挑眉，把知识册放了回去，忽然又看到了自己和进藤的漫画肖像。

      进藤被画得挺好看的……塔矢亮默默翻看着，还有小说本子……看着看着，塔矢亮越发无奈起来……这些学生们啊，真是太有想象力了吧！塔矢亮蹲在摊位前，把所有关于自己和进藤相关的本子都翻了一遍，各样都挑了一本，丢到守摊的学生面前，不顾对方的惊讶表情说道：“我都买了。”

      当进藤光高兴地哼着歌打开房门时，见塔矢亮正在沙发上正专注看着什么书。

      “你在看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塔矢亮放下书忽然一笑，让进藤光觉得他笑得毫不简单。进藤光走近拿过书，才看了两分钟，就变了脸色，“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！亮与光的秘密恋情……写得都是什么！你从哪儿弄的？”

      “学园祭啊。”

      进藤光一愣，忽然又明白了，他斜睨一眼塔矢亮，“看来某些人根本不是表面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嘛。”

       塔矢亮勾唇一笑，“那要看是谁放的烟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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