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三国/策瑜】新·江表传(13)

      第十三章 一墙之隔

      第二天一早,周瑜便被请到了庐江太守府。一封布书在屋内几个掾吏手中传阅,众人互相看看,都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  首座上那名清瘦的白发老人愤愤说道:“老夫受朝廷敕封镇守庐江,岂能跟这种逆寇谈和!传出去成何体统!”他望向周瑜,语气才稍微柔和了些,“年轻人,以你对孙策的了解,他传来这封请和信,到底打的什么主意?”

      周瑜发现有两个掾吏正朝他使着眼色,他突然明白了,原来是想让他这个外人出头说几句大实话,“晚辈佩服陆太守的骨气,只是……太守如果执意守城自封,孙策一年半载都不退军怎么办?城里有存粮的大户还好说,平时饥饱难续的百姓们可就苦了。”

      陆康依然轻抚银须,傲然说道:“城里粮囤至少有三年余量,如果百姓要粮,老夫自当周济,孙策那小子能坚持那么久?”

      “这封请和书的消息,应在军中传开了吧。如果能有不战解围的机会,大家是有些期待的。如果太守直接拒绝,岂不既落了袁术的口实说太守您执意要战,又失了将士们的心?”周瑜知道,陆康这样自诩忠臣的人,最重名义。

      陆康默然下来,沉吟不语。身旁掾吏们纷纷点头,开始附和起周瑜的话。半晌,陆康终于点点头,“老夫先见他们一面,听听这些逆寇贼子有什么话说!”

      周瑜心里暗暗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将将入夜,他就开始心神不宁起来,连晚上送茶水的婢子都打趣说:“公子怎么总瞧窗户外面,有什么奇怪东西不成?”他只得干咳一声,吩咐说晚上要专心看书,再别过来打扰了。

      将近午夜,蜡烛燃得只剩一半,周瑜披着衣服坐在案边,强撑着困顿的眼,努力让自己不睡过去。终于,外面传来轻轻脚步,一个高大身影从窗外轻捷翻了进来。

      “你怎么才来,”明明才放下心来,周瑜却故意打了个哈欠,慵懒说道。

      来人却欢喜扑到周瑜身上一把搂住,“公瑾专门在等我么?”

      周瑜脸颊一温,“你别这样,我不习惯。”他轻轻推开孙策,垂下眼睫说道:“母亲这几天很担心,她说幸好是围城的人是阿策,该不会对舒城人怎样,可好端端的,舒城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。一看到母亲,想到你我过去结拜的时候,我思来想去,咱们还是朋友最好。”

      孙策眼神一黯,松开了手,“也好,至少公瑾还愿意当我的兄弟。”

      气氛有些尴尬,周瑜决定转移话题,“今天陆康已经答应求和了,而且很有自信,舒城存粮够守军吃三年。”

      “这么多?”孙策虽然有点吃惊,但仍然不屑一嗤,“这老匹夫,只怕目中无人惯了。”

      周瑜知道,伯符和陆太守有些龃龉,可伯符却从没说过到底为什么。既然他不说,自己便不问,因为伯符做的任何事,都一定有他的理由。通明烛光下,相比昨天的一惊一乍,今晚才仔细打量孙策,他比以前又壮实些了,经过历练,整个人更显英气勃发。

      “你怎么黑了这么多?”

      “本来就晒黑了,这次又故意涂黑了脸,是不是没以前好看了?”孙策故意摆出可怜的表情,“在丹阳捉山贼的时候晒的,公瑾心疼我么?”

      周瑜心跳一快,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,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“像以前那样好好说话。”他想了一天,最终决定要与伯符如过去那般相处。只要在他身边就好,再多的,他不敢想。

      孙策有些失落,只好说起了正经事,“我今天被派到北门角落里站岗了一天,陆康倒懂些兵法,没因为北门未被围,就减少北门守军。”可看到公瑾在明灭烛光下映照的侧脸,朝思暮想的人就近在眼前,他还是忍不住抱怨,“站了一天,小腿好酸。”

      周瑜看向他的小腿,有些无奈,“你以前跑马打猎一天,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么?”

      “可站岗又不能动,很难受的。”

      “那你去榻上躺着。”

      孙策依言爬到榻上,可看到公瑾动也未动,他又不甘心了,“又酸又痛,要人捏才解乏。”周瑜叹了口气,坐到榻边捏起他的小腿。孙策满足一笑,趴着胳膊闭眼享受起来。

      周瑜见孙策很快没了动静,便起身吹熄了蜡烛。当他一躺下来,孙策又伸来手臂,把他拦胸抱住。刚想把这手臂推开,却听孙策伏在耳边喃喃说道:“等我破城,公瑾来我身边好么?”

      “好,”周瑜胸前的胳膊一紧,他只好推了推。

      孙策却拥得更紧了,“舍不得放手。”

      幸亏周遭都是黑漆漆的,周瑜脸上的烫热才不会被看到,“我们是朋友,别这样。”

      “朋友就不能抱么?”

      “你越来越无耻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本来就无耻。”

      隔着黑夜,周瑜也能想出孙策脸上的无赖表情,只好无言以对。沉默了半晌,孙策的声音里带上了失落,“明夜不能来了,也不知道几时再见。”

      周瑜的心突然一紧,终究没有再推。炙热的呼吸拂过颈边,让心脏突突跳个不停。只有聊起围城战事,才能让他的心绪平静片刻。

      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,当周瑜睁开双眼,窗外已经泛着鱼肚白,卧榻身边已经空空荡荡,只残留几分余热。等到他坐回案边,发现书简上多写了一个字:南。来回抚摸着干涸的墨迹,心脏深处突然又空又暖。

      午后一过,吕范带着四个挑着牛肉黄酒的小厮,来到舒城南门下。城门洞开,搜过全身后,两名守卫一直把他们带了太守府。府里人接过牛酒,就让小厮蹲到门外墙角侯着,只让吕范一人进了门。

      本在城门上值岗的孙策,趁正午换休后,就故意避开行人,偷偷潜到太守府外。孙策远远朝几个蹲在墙角的小厮丢了块石子,其中一人点点头,走到巷角与孙策交换了位置。

      “只要陆太守答应两个条件,我们立刻撤军。”堂屋里,吕范伸出两根手指,摇头晃脑说道:“其一,与袁将军永结盟好,互为助力。其二,那三万斛粮袁将军仍旧急需,还请陆太守通融。”

      陆康眉头一皱,“你们这算威胁?老夫绝不与强盗为伍,你回去吧!”

      “陆太守莫冲动,我们的条件不算苛刻,不如您仔细思虑几天。只要点头答应,既能得袁将军为盟友,又能护百姓平安,岂不两全其美?”

      见陆康满脸不悦,座下的掾吏忙打起圆场,“太守的意思,这也不是小事,一时半刻没办法答应。”

      吕范拍了拍大腿,站起身来,拱了拱手,“那好,我们给贵府三天时间,三天之后,希望听到你们的答复。”

      “恕不远送!”陆康冷哼一声,却没站起。还是那个掾吏抬手把吕范请出了屋子。等到那人回房,陆康连连摇头,怒其不争,“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东西!他来要粮你就给,这次给了,下次又要怎么办?不给粮就围城,舒城迟早被坐吃山空!”

      掾吏不敢噤声,只试探着说道:“他们提他们的条件,咱们也提咱们的条件,不能退让的地方绝不退让!太守以为如何?”

      陆康只从鼻腔里重重“嗯”了一声,便拂袖而去。

      “三年?伯符你确定?”黄盖蹙起眉头,在军帐内来回踱步。

      “他们在城里一个月所探到的情报,都详细告诉了我,应与公瑾说的相符。”重返驻营的孙策换回一身戎装,在地图上做着记号,“舒城守军不到两千人,每个城门轮三班日夜值守,但城里百姓却有九百多户,如果给百姓济粮,就远远不够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们的兵马虽有八千,却没有攻城橹,如果硬攻没有胜算。”程普抚须叹道:“伯符,要不要先看舒城怎么答复议和?”

      “不管陆康回答什么,我的意图从未变过。”孙策的话冷漠如冰,“速报袁将军,申调三架攻城橹。我们继续围城,先按兵不动三个月,让他们松懈精神。爬墙进去守城的可以放,偷偷运粮进城的一律拦截!”

      从这之后起,吕范发现,自家主帅又开始每天在树荫下远远看着舒城南门。他越发好奇舒城到底有什么好看的,难不成主帅在琢磨什么用奇的战术?他终于忍不住偷偷跟在孙策身后,蹲在一棵树后整整半个时辰,才发现当南门城楼上出现一个白衣身影时,主帅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。

      隔得太远,吕范看不清城楼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。只见主帅不自觉御马往前走了几步,又不得不小心怕走进城门射程里,只好在马上努力竖直身子,远远看着那个人。

      过了片刻,那个白衣人影消失不见了,主帅突然变得分外落寞。吕范不禁纳闷,难道他这几个月一直在看的不是城门,而是城门上的这个人?

      “子衡,在树后蹲了半个时辰,你就不无聊吗?”吕范猛一抬头,见孙策骑马踱步到跟前,俯视着自己。他嘿嘿一笑,“伯符,那人到底是谁啊?”

      孙策的嘴角分明浮起一抹笑意,却勒起马缰转头离开了,“以后你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  三天后的傍晚,从舒城门楼上射下一支箭,带着陆康的答复。

      “这些文化人可真够啰嗦的,信上写了几百个字,总结起来就八个字:谈和可以,借粮不行。”吕范嗤笑一声,把布书丢到几个将军面前,“不能借粮,还跟他谈什么?”

      帐内燃着照明烛火,光影打在孙策冷峻的脸上。他拿起一旁的长戟,用戟尖挑起布书放到烛火上,任它越燃越盛。映在孙策脸上的光线变得明亮起来,他面无表情,“三个月后,攻城。”


 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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恭喜伯符变成望妻石

公瑾从小家教好,一时还不能放飞自我,想要彻底敞开心扉需要时间。

哎,心情低落需要公瑾的抱抱才能起来,我突然脑洞要是把小乔的大名写成乔渚舟,会被喷玛丽苏吗_(:з」∠)_她会是一个非常喜闻乐见看到策瑜在一起的奇女子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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